粽子

????明張岱《夜航船》記：“汝（秀頁）作粽。”汝（秀頁）是漢人，可見粽子漢已有之。晉人周處在《風(fēng)土記》中稱粽子為“角黍”：“仲夏端午，烹鶩角黍，端，始也。謂五月初五日也。又以菰葉裹粘米煮熟，謂之角黍。”在《齊民要術(shù)》中，有《風(fēng)土記》這一段文字的注：“俗，先以二節(jié)日，用菰葉裹黍米，以淳濃灰汁煮之，令爛熟。于五月五日，夏至啖之。粘黍一名‘粽’，一曰‘角黍’，蓋取陰陽尚相裹，未分散之時象。”

????古時包粽子用黍。黍乃稷之粘者，有赤白黃黑數(shù)種。許慎《說文》：“黍可為酒，從禾入水為意也。”魏子才《六書精蘊(yùn)》：“禾下從氽，象細(xì)粒散垂之形。”“黍者，暑也，待暑而生，暑后乃成也。”黍是中國古代五谷之一，夏至之日，新黍成，古人早有嘗黍并以黍祭祀之俗。《禮記·月令》：“仲夏之月，日在東井，昏亢中，旦危中，其日丙丁，其帝炎帝，其神祝融，其蟲羽，其音徵，律中蕤（ruí 草木的花下垂的樣子）賓。其數(shù)七，其味苦，其臭焦。其祀灶，祭先肺。”“是月也，農(nóng)乃登黍。天子乃以雛嘗黍，羞以含桃，先薦寢廟。”這里，雛是指雞，桃指櫻桃。

粽子

????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：“夏，假也，至，極也。萬物于此皆假大而至極也。”就是說萬物生長茂盛，開始成熟。崔靈恩《三禮義宗》：“夏至為中者，至有三義，一以明陽氣之至極，二以明陰氣之始至，三以明日行之北至，故謂之至。”意思是：夏至之日陽氣至極陰氣始生。所以《禮記·月令》說：“是月也，日長至，陰陽爭，死生分。君子齊戒，處必掩身，毋躁，止聲色，毋或進(jìn)，薄滋味，毋致和，節(jié)耆欲，定心氣。百官靜，事毋刑，以定晏陰之所成。”這是說，夏至正是陰陽交錯之時，物之感陽氣而方長者生，感陰氣而已成者死，所以又是死生分判之際。在這種時候，齊戒以定其心，掩蔽以防其身，不要輕躁于舉動，不要御進(jìn)于聲色，薄其調(diào)和之滋味，節(jié)其諸事之愛欲，凡以定心氣而備陰疾也。天地之氣，順則和，竟則逆，所以百官都不要動刑罰之事。因為刑是陰事，舉陰事就是助陰抑陽。總的說來，就是陰陽交接也是陰陽明顯相爭之時，一切都要謹(jǐn)備，為的是消災(zāi)。晏，安的意思，晏陰也就是要讓陰安靜。

包粽子

????夏至日祭祀，周代已有之。《周禮·春官·神仕》說：冬至日陽氣升而祭鬼神，夏至日陰氣升而祭地衹（zhǐ）物鬽（mèi 同魅，百物之神）。致人鬼于祖廟，致物鬽于（土單）壇。《周禮·春官·大司樂》：“冬日至，于地上之圜丘奏之，若樂六變，則天神皆降……夏日至，于澤中之方丘奏之，若樂八變，則地衹皆出。”祭天地人神，都為順其為人與物也。在周代，夏至日祭地衹物鬽，黍只是其中之一，剛開始只是用黍米而非角黍。后人發(fā)明角黍，取角形是因為上古人有以牛角祭祖之俗，取其角形包以菰葉，是因為黍又稱“火谷”。《爾雅翼》：“黍之秀特舒散，故說者以其象火為南方之谷。”火屬陽，而菰葉水生而屬陰，這就成了“陰陽尚相裹，未分散之時象”。

????其實，角黍原是用以夏至節(jié)祭地衹物鬽的，與屈原并無關(guān)系。

????古時，其實夏至與端五是兩個節(jié)日。端五，端，初也，五月的第一個五日，古“五”與“午”通用。端午節(jié)，最原始的說法，認(rèn)為它起于上古三代的蘭浴。《大戴禮記·夏小正》記：五月，“煮梅。蓄蘭、頒馬”。《大戴禮記》中說，五月五日蓄蘭為沐浴。為什么要蓄蘭沐浴呢？“此日蓄采眾藥，以蠲（juān 除去）除毒氣。”《楚辭》因此有“浴蘭湯兮沐芳華”之句。《續(xù)漢禮儀志》：“五月五日，朱索五色桃印為門戶飾，以止惡氣。”《荊楚記》：“荊楚人以五月五日并蹋百草，采艾以為人，懸門戶上，以禳（ráng 祭名。祈禱消除災(zāi)殃、去邪除惡之祭）毒氣。”《風(fēng)俗通》：“五月五日續(xù)命縷，俗說以益人命。”浴蘭、懸艾，都是為避毒，用五彩絲線繞臂、纏筒，俗稱“續(xù)命縷”，為益人命。應(yīng)該說五月端午作為天中節(jié)，剛開始并無祭人的意思。因為陽氣至極萬物茂盛于是要避毒，因為防身避陰疾，于是要繞“續(xù)命縷”，還是為順應(yīng)天時地和。

農(nóng)家粽子

????端午祭祀先祖，其實是后人賦予的內(nèi)容。古人對端午，其實有種種說法，一說是祭介子推。東漢蔡邕《琴操》：“介子綏（即介子推）。割其腓股以啗（dàn 同啖）重耳。重耳復(fù)國，子綏獨(dú)無所得。綏甚怨恨，乃作龍蛇之歌以感之，遂遁入山。文公驚悟迎之，終不肯出。文公令燔（fán 焚燒）山求之，子綏遂抱木而燒死。文公令民五月五日不得發(fā)火。”邯鄲淳《曹娥碑》說是祭伍子胥：“五月五日，時迎伍君。”史載伍子胥盡忠于吳，后反被吳王夫差殺，拋尸于江，化為濤神。民間傳說，伍子胥死于五月五日。《會稽典錄》記，則為紀(jì)念曹娥：“女子曹娥，會稽上虞人。父能弦歌為巫。漢安帝二年五月五日，于縣江溯濤迎波神溺死，不得尸骸。娥年十四，乃緣江號哭，晝夜不絕聲，七日，遂投江而死。”因紀(jì)念曹娥，又稱“女兒節(jié)”。

?? 當(dāng)然，最響亮者，自然為紀(jì)念屈原。紀(jì)念屈原說，始見于梁吳均《續(xù)齊諧記》：“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羅水，楚人哀之。至此日，以竹筒子貯米投水以祭之。漢建武中，長沙區(qū)回，忽見一士人，自云三閭大夫。謂回曰：‘聞君當(dāng)見祭，甚善。常年祭物為蛟龍所竊，今若有惠，當(dāng)以楝葉塞其上，以彩絲纏之。此二物蛟龍所憚。’回依其言。今五月五日作粽并帶楝葉、五花絲，皆汨羅之遺風(fēng)也。”《異苑》因此說，“粽，屈原姊所作。”按《齊諧記》說法，因為怕祭屈原之米被蛟龍所竊，因此創(chuàng)造了粽子這種形色。因為蛟龍怕楝葉、彩絲。而李時珍《本草綱目》卻說：“糉（zòng 同粽），俗作粽。古人以菰蘆葉裹黍米煮成，尖角，如棕櫚葉心之形，故曰粽，曰角黍。近世多用糯米矣。今俗，五月五日以為節(jié)物，相饋送，或言為祭屈原。作此投江，以飼蛟龍。”因李時珍此種說法，故聞一多有“端午為持龍圖騰崇拜民族的祭祖日”之說。

龍舟競渡

????而端午龍舟競渡之俗，其實起于春秋越國，古說勾踐于此日操練水軍。《事物紀(jì)原》引《楚傳》：競渡“起于越王勾踐”。而到了《荊楚歲時記》，則記曰：“五月五日，為屈原投汨羅，人傷其死，并將舟楫拯之，因以為俗。”《歲華紀(jì)麗》歸結(jié)說：“因勾踐以為成風(fēng)，拯屈原而為俗也。”

????五月五日其實又是“地臘節(jié)”。《道書》：“五月五日為地臘，五帝校定生人官爵，血肉盛衰，外滋萬類，內(nèi)延年壽，記錄長生。此日可謝罪，求請移易官爵，祭祀先祖。”

????端午節(jié)其實包容比較豐富。最早以角黍祭地衹物鬽應(yīng)該說是夏至之俗，后按《風(fēng)土記》，端午與夏至俗同，所以把夏至的祭祀搬到了端午。祭祀的內(nèi)容與方式，應(yīng)該說隨時代的推移，不斷增加內(nèi)容。但粽子祭祀的原意，應(yīng)是取陰陽相裹之意。據(jù)《風(fēng)俗通》，古時此節(jié)還煮肥龜，“令極熟，去骨，加鹽豉、麻蓼名曰‘菹（zū）黽（měng）’”。菹黽黽甲表肉里，陽外陰內(nèi)之形，也是陰陽包裹之象。痛悼屈原之說，其實只是后人因屈原之偉大而日益發(fā)揮的說法，與粽子原意其實相去甚遠(yuǎn)。

????粽子的異名，有稱為“裹蒸”者。《表異錄》：“南史大官進(jìn)裹蒸，今之角黍也。”有稱為“不落莢”者。《戒庵漫筆》：“鎮(zhèn)江醫(yī)官張?zhí)烀裨诤V榮王府，端午賜食‘不落莢’，即今之粽子。”元稹詩稱為“白玉團(tuán)”：“彩縷碧筠粽，香秔（jīng 同粳）白玉團(tuán)。”陸游詩：“白白餈（cí 糍粑）筒美。”詩后自注：“蜀人名粽為餈筒。”

粽子

????粽子其實有錐形，有秤錘形，有菱角形，也有枕頭形的。包裹材料，有用茭葉、粽葉，也有用蘆葉、竹葉的。其餡，甜者如赤豆小棗、豆沙棗泥、桃仁芝麻松子；咸者如鮮肉鴨肉，以至干貝蝦仁。《酉陽雜俎》記：“庾家粽子，白瑩如玉。”今庾家粽，已不可考也。《西湖老人繁勝錄》：“角黍，天下唯有是都城將粽湊成樓閣、亭子、車兒諸般巧樣。”《開元天寶遺事》：“宮中每到端午節(jié)，造粉團(tuán)角黍，貯于金盤中，以小角造弓子，纖妙可愛，架箭射盤中粉團(tuán)，中者得食，蓋粉團(tuán)滑膩而難射也。都中盛于此戲。”

????古人包粽子，甜者，還加入些許薄荷末，還有用艾葉浸米的，叫做艾香粽子。顧仲《養(yǎng)小錄》記，粽子蒸熟后，可以剝出油煎，稱油煎者為“仙人之食”。高濂在《遵生八箋》中則告誡：凡煮粽子，一定要用稻柴灰淋汁煮，也有用些許石灰煮者，為的是保持粽葉的青而香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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